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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铁人吕云霞

时间:2009年10月01日    作者:工人日报陕西记者站站长 毛浓曦    来源:原创
    夏末初秋,沪杭铁路客运专线建设工地,浙江余杭、海宁制梁场。
   
钢筋、水泥、龙门吊、900吨重的预制梁,这是一个粗大笨重的工业场面;力量、汗水、大嗓门、黝黑粗壮的腱子肉,这是一个纯男人的世界。但指挥这一切的却是一个女人。
   
她就是吕云霞,中国中铁一局集团物资工贸公司项目经理,中铁一局400多个项目经理中唯一的女性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铁的意志
   
干工程难,干工程的女人更难,干工程项目女经理难上加难。不在野外干工程的人,是无法体会这句话的。出身于铁路施工单位世家的吕云霞,虽然对野外施工的艰难并不陌生,但从2000年担任项目经理开始野外施工生涯时,她才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吃苦。
    2003
年,她在兰州以东的榆中钢厂铁路专线制梁。梁场设在方圆十几公里荒无人烟的山沟里,干涸的地表完全裸露,大风刮起,尘土漫天。“刚打的饭菜,上面一层沙土,把馒头抖一抖才能吃,饭菜咬在嘴里沙子咯咯响。”吕云霞回忆。
   
周边既无民房,又来不及建房,晚上男人们挤在一个帐篷里,吕云霞一个人睡在小货车的后座上。无边的漆黑中,风声凄厉如鬼,车箱冷如冰窟,沙土无孔不入,蒙头、蜷腿、侧身,又冻又怕又难受,每个夜晚都难以入睡。
   
最难忍受的是水从20公里外拉,洗衣服只好等雨天山沟里的积水,洗澡则想都别想。很多民工忍受不了选择了离开。
   
两个月后,吕云霞去兰州,想找个宾馆好好洗个澡。不料人家看她蓬头垢面,活像土人,一口拒绝。没办法,只好找了最便宜的旅馆。“洗澡的时候,那个泥汤啊,满地淌。”
   
半年后,工程结束。吕云霞回到家中,洗完澡,往床上一躺,舒展四肢,感叹油然而生:“老天啊,还有比这更舒服的吗?”
   
十年来,西康线
、兰武二线、黔桂扩能改造、东乌铁路……,吕云霞上过9条国家重点铁路工程,吃的苦、遭受的艰难、承受的压力都各不相同,如果没有铁的意志,难以想象她能够忍耐、承受至今。难怪了解她的人都说:“吕云霞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。”
   
在海拔2700多米的兰武二线工地,寒冷无以复加,风刮破了脸,冻土拱翻了打梁的台座,大家都回家过年了,她留下来看场子。在哈大客专,整天头顶烈日,一身汗,两脚泥,满手划痕,背上晒得一层层脱皮,女同事见了忍不住掉泪,清洁工见了问:“你是新来的吧?”在沪杭客专,工期之紧前所未有,两个月穿烂了三双鞋,终于一次,机械故障导致苦干通宵仍未
开盘打梁,长时间承受的压力喷涌而出,她躲在角落放声大哭,但是哭完泪水一抹,又接着干……
   
然而,再难再苦,每项工程最终都被她干成了先进、样板,最高受到全路表彰。以至于吕云霞成了中铁一局公认的“女铁人”,凡有难啃的项目,大家第一个就想到她。
   
今年,中铁一局中标沪杭客专第七标,因为工期超级紧张,余杭、海宁两个梁场的进场时间必须由通常的46个月急剧压缩为两个月,当时吕云霞还在哈大线上。领导掂来掂去还是觉得非她莫属。吕云霞一算,平均一天要打23900吨重的超大梁,感觉压力太大,就对领导说:“丢了人是你的事啊。”不想领导回答:“你还能丢人。”就这样,吕云霞
成为两个梁场的项目经理。目前在沪杭客专所有的11个梁场中,吕云霞的两个场进场最晚却进度最快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铁控成本
   
近几年,铁路工程利润薄是不争的事实。作为国有施工企业,既要勇担铁路建设的时代责任,又要保障自身的生存发展,唯一的选择就是精打细算,力争以最低的成本干最优的工程。
   
在兰武二线。从投标到开工,材料价格翻了两番多,接到工程之时她就知道,每孔梁已经亏损2万元,整个工程亏损600多万元。怎么办?吕云霞第一次向这道难题发起了挑战。
   
“一颗螺丝钉要周转20次,的确不能用了才以旧换新,过去都是随便领。”吕云霞说:“日用品去旧货市场买,电视200元,桌子50元,椅子6元;工程结束后又卖回去。”
   
就这样一点一点扣,除了涨价因素,其他都没有亏,工费还结余了一部分。更重要的是,这为她日后探索精细化成本管理打下了基础。
   
吕云霞成熟的成本管理之道形成于黔桂线。当时,公司为了打入柳州铁路铁路建设市场,采取低价竞标,不想中标后各种价格猛涨。梁场建设的费用,业主核定的是30万元,而开工后仅租用场地一项就达200万元。从一开始全局人都明白,这个制梁项目是根硬骨头。
   
硬骨头最终交给了不服输、不怕挑战的铁女人。在继承以往经验的基础上,吕云霞决定搞出全方位的耗材定额,凡是工地上用的东西,无论多少都要弄出一个最低的消耗量。但是这个量怎么确定呢?“我就和民工一起干活,比如铅丝,在拧紧绑牢的前提下,把余出的丝头减到最短程度,一孔梁消耗的铅丝由传统的80公斤减到了4550公斤,这个量就固定下来。”
   
按照这种方法,她共明确了110项材料的定额,从钢筋、水泥到黄油、螺丝无所不包。     定额确定后怎样落实呢?吕云霞知道,光有要求是不行的,她又建立了配套的激励机制。如32米梁的设计要求,钢筋的正误差是2公分、负误差是1公分,
她要求作业人员严格按照标准取材,节约者奖,超耗者罚。
    “从此,工地上就很难见到钢筋段、铅丝头了,都被他们捡回去接起来用了。”吕云霞说:“实际上,每节约一吨钢,我奖他600元,项目部却节约了2000多元。”
   
现场管理再精再细终究有限,吕云霞又把着力点放在了弹性最大的市场采购环节。凡是需要采购的东西,她先搞市场调查,货比三家,非采购到物美价廉的东西不可。“像防水胶布,我们采购的是每卷7毛,有的项目部却是2.5元。”
   
最终,除去材料涨价部分,吕云霞
把预计亏损的项目工程干到了持平,同时预制梁项目被业主树为样板。
   
从此,市场调查、材料定额、利用旧货市场成为她控制成本的三大法宝。除此之外,凡有成本的地方,她都尽可能精细控制。在余杭、海宁梁场打地坪时,她把道路等需要承重的地方打到15公分,其它地方只打10公分,仅此一项节约水泥几十吨。
   
无处不在的成本意识,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河,使她的项目往往在十分不利的情况下,赢得了突出效益。东乌铁路棋盘井制梁场本是一个亏损项目,但她却实现利润250万元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
铁的磁场
   
在吕云霞近600人的队伍中,物资主管黄彩茹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女人之一,她已跟着吕云霞干了12年。“如果不是她,早就不想干了,太苦了,长年见不到孩子、老人。”黄彩茹说。
   
终于一次,黄彩茹实在有些身体不支,就想退养。吕云霞一听就急了,自己做工作不算,还让书记来做。最终,黄彩茹还是没有离开。“她太不容易了,我留下来能照顾她,心理上对她也是个安慰,毕竟这是男人的世界。”
   
岂止是黄彩茹。对更多的同事来说,吕云霞的严格、“啃硬骨头”、“抠门”等等,意味着跟她干就得吃更多的苦、更高的自我要求,但是大家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。办公室张伟说:“她的身上有一种磁场一样的东西。”
   
至今,每个人都记得那个场景。那次,为了抢工期,一天要打三孔梁,每孔要用水泥30吨。当时工程上用的还是袋装水泥,现场急需将其从仓库背到搅拌场倒成散装。一时找不到更多的人,因为太脏太累,民工又不愿多干。吕云霞一看,一声不吭地走过去,双手抓起一袋往背上一驮就干开了。经理能干,女人能干,男人们还有啥说的。于是,所有人一齐上阵。水泥粉尘钻进了头发、身上,弥漫了脸、衣服,又和着汗水往下淌。但没有一个人抱怨。
   
“哪里民工不够用,哪道工序慢,她就亲自上,绑钢筋,倒水泥,打桩,工地上的活没有她没干过的。”跟她搭了多年班子的书记
树森说:“早上五点起来,晚上十一点离开,任何线上她都如此。”
   
不光最脏、最累、最苦的活她带头干,各种要求和制度她带头执行,有时甚至到了过分的程度。今年五月,出于
工作便利的考虑,上级为项目部配备了排量4.0的越野,但至今,别人的车已经跑了几万公里,吕云霞的车还不到3000公里。
   
“好车只用于接待,经理用的是没有空调的小面包车,夏天的浙江啊,每次都汗得衣服上一道道的白渍。”司机尚进提起就不由哽咽:“谁不知道享受?只是越野太费油,她舍不得。”
   
但对员工,她慷慨“给予”。利益上,该给的一分不少;荣誉上,尽量让给别人;生活上,总是把自己放在后面。春节放假,她让大家回家,自己留下来看守梁场;新员工来了,她给铺床、安顿;家属、对象来了,再忙也要给点时间让他们出去转转;同事过生日,她从不忘庆祝一下。
   
更重要的是,她关心员工的成长。除了严格要求、言传身教,她制订了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学习制度。工程部的陈参峰说:“跟着她,能学到很多东西。”
   
“从我手下出来当项目经理
、副经理、总工的有十几位,至于当副经理、总工的就太多啦。”吕云霞相当自豪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铁骨柔情
   
对于任何一个铁路工程企业员工来说,生活、家庭、亲情等等许多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将变得稀罕甚至缺失。而作为一个女人、一个项目经理,吕云霞要比别人放弃、承受得更多。
   
200011日离开中铁一局华县梁场开始,一个接一个的工程、一个紧似一个的工期仿佛把吕云霞变成了离弦之箭,不知道停歇的日子和地方在哪。从此,和老人、爱人、孩子最多一年只能团聚一次,一次只有几天。
   
“他也是项目经理,因此特别希望我能顾家。每次见面都始终有一个话题--何时回家,每次都以争吵结束。”吕云霞说:“我只能说等项目完了就回西安,但一直没法兑现。”
   
实际上,爱人一方面是渴望有一个真正的家,另一方面是他太心疼她了。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工程的紧张、工地的艰苦和妻子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个性遭遇一起,会让她有多么的苦和累。
   
那年在柳州,春节回不去,爱人和孩子就赶过来陪她过年。一个偶然机会,爱人听到她给领导汇报工作,说到一个个的艰难和她怎样克服的过程,爱人越听越心疼,禁不住站出来吼道:“要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干啥呢?全让一个女人干?”
   
“我怕影响团结,赶紧拦他,差点掀了桌子。他转身就走,我又去追他。”吕云霞回忆:“每次争吵最后都是我道歉。”
   
还有一次,工期正紧,吕云霞崴了脚还在工地一瘸一拐地忙晚上零点,回来倒头就睡。爱人一看,脚已肿得像面包。他一边给擦洗一边流泪:“云霞,为什么这样不顾自己?”吕云霞热泪夺眶而出。
   
但是有一次,一个突发因素导致停工一周,从未遇到如此情况的吕云霞沮丧之极。晚上,她哭着给爱人打电话,说不想干了。没想到,爱人却反过来安慰她:“想开点,又不是个人的原因,以后注意就是了。”
   
其实,很长时间吕云霞家的概念是模糊的。有时她会把咸阳公公、婆婆的家当成家,因为孩子经常放在那里,过年的时候,她和爱人就去那。有时她又会把十年前离开的地方--华县梁场当成家,因为父母亲在那,那里还有结婚时住过的两间宿舍。直到有一年在西安的局机关开职代会,散会了,同事们大包小包地回家过年,她只能怅然若失地走回宾馆。这才清醒地意识到,该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。
    2008
9月,她终于拿到了新房钥匙,这是局里鉴于她的突出贡献特别在西安给她分的一套房。但是哈大线的工程还没结束,沪杭客专的两个工程又接踵而至,直到今天,别人装修入住都快一年了,她只是看过一次。
   
现在,偶有片刻闲暇,吕云霞就在脑子里憧憬新家的生活: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什么也不想。但马上,那个老疑问就浮上来:不知待在家里会是什么感觉?能闲得住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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